“阿朗,我的儿子,你终于长大了……”
耳畔,是母亲温柔的话语。
高朗止住哭泣,他松开手,瞧着母亲,半晌才如孩童般,唤了一句:“妈!”
她走得太早,太匆忙,留下太多的遗憾在他心里。
“从前是我错了,是我太自负,太不近人情……”他知道,自己欠母亲一句道歉。
“阿朗,母子之间,不需要说这些。我知道你终有一天,会明白我们的苦心。”母亲笑着,伸手抚上儿子的脸,说:“守着目神珠,守着玄元精舍,你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走出苦海。”
“妈,你也知道目神珠?”高朗有些诧异。
“孩子,我们高家,世代以守护目神珠为己任,至今已有几千年!自关内侯墓建成之日起,一直到现在,我们始终在这里,你以为是为了什么?”高良娣瞧着儿子,牵起他的手,说:“走,妈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去哪里?”高朗问。
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母亲并没有停下,而是一边走一边说:“我们是守墓者,世代守护侯爷墓。祖上是老侯爷的家臣,在侯爷下葬后,便建了精舍,在此相伴。”
“这就是外婆不让你和胡怀良走的原因吗?”高朗不知怎的,脱口问道。
这话一出,高良娣顿时愣住了。
她抬头,瞧着儿子,好一会儿才问:“你都知道了?”
“嗯,”高朗点了点头,说:“胡怀良很爱你。一直到现在,他心里还有你。”
“是吗?”母亲闻言低头笑了笑,似乎有些局促,“我是不可以离开易县的。我肩上有使命……”
“我知道,”高朗不等母亲说完,就直接将话抢了过去,说:“我也知道,他不是我父亲。所以,我父亲到底是谁?不是我六叔,对不对?不可能是他吧?”
“你怎么会这样想!”高朗的这种猜测让高良娣惊诧,她哭笑不得,好半天才说:“你六叔,是我大哥!我和他亲如兄妹,怎么可能……”
“那我父亲到底是谁?”高朗从来不相信,自己的母亲会做对不起胡怀良的事,这其中,必然还有故事!
“你……”高良娣闻言,不由叹了口气,在心中措辞了许久,才说:“记得三十多年前的中秋节,那时候,胡怀良已经离开了一段日子。你外婆,按照惯例去了摘星观。精舍里,就只有我一个人守着。”
“那天晚上,月色很好,我没有关门,”高良娣皱着眉,神色很凝重,“你知道的,女孩子嘛,中秋夜是拜月求姻缘的好时候。可谁知道,那天我刚摆好供果,返身去拿香,回来的时候,就看见供桌上多了一个孩子!”
“什么?!”这个故事,显然不是高朗想要的。
“是的,那时候,你才那么一丁点儿大,浑身皱巴巴的,还带着血,可月光下,你是那么不同寻常,”高良娣点了点头,接着说:“我一瞧见你,就吓了一跳!因为祖上曾有预言,‘真命之子,两千年后,轮回再世’,而那一年,恰巧就是关内侯下葬后的第两千年!”
“我当时便知道,你是神送来的,在中秋之夜,落在供桌上。你就是真命之子!”高良娣的眼睛亮亮的,她瞧着高朗,笑得欣慰,“我当时就这样抱着你,坐在精舍门前,等着母亲回来。你那么小,可却不哭不闹,就这么安静地窝在我的怀里,像只小猫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不是您生的吗?!”高朗突然觉得失望,“我是您在中秋节捡来的孩子吗?”
他很难接受,可仔细一向,却又觉得的确说得通!
“你不是捡来的,你是神赐,是命运把你带回来的。”母亲摇摇头,说:“你不知道,当你外婆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,她有多高兴。你就是我们守在这里上千年的理由啊!”
这些话,不知怎么,让高朗莫名的想起自己的师母。
中秋节,竟然是中秋节!
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——也许,就是在那个中秋夜,师母生下他后,跌跌撞撞地将他送到了母亲的供桌上;也许上天就是这样安排,所以最终,宿命依旧将他带到了她的面前!
“我当时……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?”高朗的心情复杂起来。
“有的,有一张小纸片,上面写了8月15,朗。”高良娣点了点头,说:“孩子,你是真命之子,你就是关内侯。不要怨恨你的生母,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,你虽由她所生,却是精舍的孩子,这一点,是宿命。”
高良娣并不知道穆英的存在,在她眼里,高朗就是自己的儿子。养育之恩,比天大,比海深,他们之间的感情,不是一句血缘就能够带过的!
说着话的当口,他们已经出了街市,来到了郊外。
竹影重重,芭蕉掩映,黑雾中,一切都似鬼|影。
在这一丛丛,一簇簇的尽头,是湖。
湖面静如深海,水汽氤氲,雾似长了脚,在湖上飘荡。
渡口上,系着一条小船,船上无桨,只有一条绳子系着,看起来孤零零的,在这萧瑟的江边,透着寒意。
“去吧,有人在等着你。”高良娣将他送到渡口,就停住了脚步。
“是谁?”高朗有些不安。他记得,他曾在梦中见过这一幕,只是当时,并未看清那人的脸。
“是一个重要的人。”母亲没有多言,只再次抱了抱他,便说:“阿朗,妈妈在这里等你,你去便是了。这船会自己走,它会带你到该去的地方去,见你该见的人……”